参加工作已经差不多3年了,总觉得应该写点什么纪念一下,算是聊以自慰吧。
2005年的7月16日,是我终身难忘的日子,我就是那天到的现在的工作单位——崇阳县高枧乡。刚到单位,觉得这个基层的乡政府和我想象的差了很多:它远离县城68公里(车时3个多小时),山路崎岖蜿蜒,我这从来不晕车的人也实在扛不住了;坐落在半山腰,四面环山,放眼望去,除了山还是山;没有自己的办公楼,很多副科级的领导都蜗居在一排瓦屋里,屋子里面只有一张桌子、一把椅子和一张床。基层站所很不齐全,尽有的几个也没有自己单独的办公地点。我所在的党政办公室的条件算是最好的了,2间房子,只有1台不能上网的老式电脑(唯一一个没有同通网络的乡),一台针式打印机,一台慢如蜗牛的传真机(时常接收不到信号),没有一台复印,再加上一个电话和两台风扇,算是我们单位所有的“办公自动化”了。
我报到的那天,乡党委副书记、纪委书记兼组织委员(人少所以身兼数职)去县里迎接的,他人很和善,先让我做好心里准备,并给我仔细讲解乡里的实际情况。到了乡里,乡党委书记非常关心和重视我,因为我是那里第一个正规的大学生,也是第一个省委组织部选调生,接下来几天,他们就带着我,坐着乡里从派出所借来的破吉普车“视察”了各村的灾情(6月27 日乡里遭受了百年不遇的洪灾,村民受灾严重)。后来一大听别的选调生的实际情况,尽管我的条件比较艰苦,但我很庆幸遇到了好领导,也算是心里的一大块石头落地了。
我是被分到党政办公室的,因为大学里的基础,写材料打材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。我们党政办公室只有2个人(加上我),乡镇却有11个领导人(副科级以上,除了我),每天的工作还算是繁忙,我刚去的几天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加班到半夜,倒不是我想表现什么,是因为如果不加班,我就实在无事可做。单位分给我的宿舍只有一张床,若大的屋子在夏天显得异常空荡,偶尔有几只不知名的虫子在我的床上游荡。因为没有风扇,更没有空调,我一直在宿舍的水泥地上结束自己的夏天生活的。
我不是本市人,刚到单位交流成了一个大难题,因为没有电视,没有网,再加上乡镇的位置偏僻,手机成了我和外界联系的唯一工具了。来的时候我只带了一本《READ‘S CHOISE》,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这么迫切的渴望学习。大约还是因为位置偏僻的原因,单位的报纸也平均每五天送一次,我经常开玩笑的我门这里的日报都是星期报和周刊了。因为缺乏交流,又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,我真切的感觉到自己象是在自杀一样,我觉得应该要给自己找点目标了。
然而当我冷静下来思考的时候,我才发现,我迷茫了。参加工作以后,我才体会到“永远把困难想的多一点,再多一点”这句话的含义。省委组织部的选调生,光环闪耀,但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。一直以来,别人都对选调生的期望值太高,高的让我们很多人自己都被麻痹了,抛开这个光环我是什么?不是什么后备干部,只是一个刚参加工作的大学生。当我工作了一段时间之后,我才发现,其实公务员这项职业不适合年轻人,自己作为年轻人的那点棱角被打磨的光滑无比。哪怕是吃饭都要那么多的麻烦,从进屋的顺序到座次到敬酒的顺序,太多太多的,不是礼仪而是官职。
我学着总结自己每天的收获,却始终觉得自己几乎没什么收获,工作简单的让人厌烦。来到基层一年,我帮领导人写了近十篇讲话稿,发表了7篇文章,熬过不知多少通宵搞先进性教育和村、乡级换届选举工作,工作一年只回家3次,两三个月才有机会离开乡里一次。和其他人比,我算是比较辛苦的,但是,这一切也并没有给我带来什么,我也并没有学到什么或得到什么。我学着思考,在基层锻炼的意义,思考我的未来,一切显得那么的平静,那么的平凡。
在外面培训学习的时候(机会还比较多,其他选调生称我“培训王”,因为每次培训几乎都有我在),是我最快乐的时候,能够和一群选调生或朋友一起喝酒、散步,逛街。和单位相比,党校就是天堂了,能有人说话、聊天,一起吹牛,住的地方每天可以洗澡、有电视看、有空调,晚上可以出来逛街。学习都是次要的了,实在话,也学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,所以每次我都是在开班典礼和最后的结业典礼上才能见到我,不过每次培训都陪抓了,从省里、市里到县里,我都这样,哎,所以我还要个称号——“逃课王”。
从南京学习回来以后的一段日子,我发现自己愈发的自闭了。刚参加工作的时候,我经常和那些朋友抱怨说我是今年59个人里分配最差的,条件最艰苦的,也是最看不见希望的。时间久了,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象祥林嫂,更象《武林外传》里的佟湘玉,经常把这几句经典台词挂在嘴边。我知道即便我怎么抱怨也无济于事,没人会可怜你、更没人能帮助你。想通了这点以后,我每天都开始很少说话,下了班就回宿舍看书、练字。基层的工作一旦熟悉起来是很容易应付的,每天真正工作的时间不超过3个小时,到了下午,基本上都没有什么人了,混的时间久了,也看清楚了单位的一些人的面目,基层的工作既有大家常熟悉的淳朴艰苦的一面,也有他自私小农的一面。参加工作以后感悟很多,其中很重要的一条是永远不要对别人期望值太高。
我开始尝试着换位思考(父亲教导我的),如果我是这个乡镇的领导人该如何发展地方经济,思考如何改变现在这种行政效率低下,如何通过规划发展小城镇建设进而推动新农村建设、如何发展基层信息化、如何让人民群众享受改革的成果哪怕是简单的每天能吃上自来水,然而这一切只是想想。太多的人告诉我说,多做事少说话。我比以前更加善于伪装自己了,有时甚至我自己也不能了解自己了。
在乡镇最可怕的还是喝酒了,哎,那里的米酒才叫一个狠,我都被他征服过多次了。最严重的一次是,我一口气喝了六大杯(第一次喝米酒),后来就不省人事,听说刚出门就一头栽倒在地上了,然后就睡了一天一夜,醒来时,喉咙说不出话了,原来喉咙都被烧肿了。后来还有2次也是这样的,而且还到了“挂水”的份上了。
作为一个外地人,被分配到最艰苦的地方;看着和自己一起分配来的同学,有许多已经被市县借调了,自己却还在最艰苦的地方“锻炼”着,想想自己付出的那么多,心里有太多的不平衡了,虽然这个社会就是不公平的。从工作到现在,我只在八月十五从镇上领到了300元过节费,工资到现在还一分钱没见到。更要命的是又有了5千元所谓的协税任务。《读者》上曾经有一篇文章叫《我奋斗了十年才有机会和你坐在一起喝咖啡》,我发现选调也是一样。没有所谓的关系,没有组织上的关心和重视,我得努力多久才有机会和你们坐在一起喝咖啡呢?
前途光明我看不见,道路曲折我走不完。这句话也许说出了我的心声。镇上的组织委员和我说,来基层锻炼一下就可以了;人大主席跟我说,小伙子,快点找找关系调离基层吧。我又何尝不想离开呢?我开始反思我的工作,我即便努力工作,每天的工作仍然是单一的,打字、写字、打电话、接电话。这样能给我带来什么帮助,能让我学到什么,能让我出什么成绩?我比以前更加急功近利,以前的什么当到处级、厅级干部的想法成了痴人说梦,离开乡镇,已经成了我最迫切的愿望。然而,即便我怎么努力,却始终让自己的命运掌握在“组织”的手里面,这样的感觉很不爽,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“身不由己”。
看着我身边的这些人,每天磨洋工一样的工作,点完名等待下班,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争的你死我活,干了一辈子就为了一个党委委员。我怕自己有一天象他们一样,真的扎根基层,一辈子碌碌无为,为了老婆孩子热炕头在活着;我怕自己象他们一样那么平庸着;我怕。
朋友海哥推荐我看的《沧浪之水》对我感触很深,为了自己的前途,我开始试着昧着良心说话、做事,和每个人都和颜悦色,对自己看不惯的人和事决不表露出任何情绪,开始学着递给他们的香烟,在酒桌上奉承领导人,学着留意领导人的爱好,绝口不提自己的想法.......然而这还是我自己吗?
生活在别处。
我为谁生活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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